兩隻蝴蝶

不知大家有沒有這樣的經驗呢？當心情鬱悶、煩躁的時候，走出安靜的戶外想獨自享受與大自然對話時，猛然發現一些神奇美妙的事物原來一直都在你身邊圍繞、打轉著；於是，開始責怪自己總是低頭汲汲營營於人造的資本主義世界，卻忘卻那些一直以來就靜靜存活在地球上的動物和植物。

八月時，常常陰雨綿綿，那些滴滴答答的聲音，鳴唱了兩個多禮拜。就在某個好不容易放晴的禮拜天，早晨七點多起床，從床邊的窗外望著久違的太陽正對著我露出俏皮的金色容貌時，就想到我身旁那可憐的長型抱枕除了我自己最愛的個人味道，最近還沾上臭臭的霉味，要如何形容那霉味呢？

把腦袋裡那些過往讀過的字詞翻攪出來，想要來個細膩華麗又生動的詞藻來形容那味道時，卻發現，腦中的精靈只遞給我一瓶又一瓶無色透明的小瓶子，而那裏頭注滿過往聞過的各種霉味，如果全部混在一起的話，噁！不想了。

趕緊趁好天氣，拿去院子裡曬一曬，把那些細菌、塵蹣、奇怪的東西全都殺光光。於是搬起椅子拿到院子裡去放，在把枕頭、娃娃那些拿出來，放在椅子上，讓他們攤著做日光浴。就在我心滿意足站在廊下望著院子中央那些枕頭，便感受到一陣陣微風輕拂著，還偷偷挾帶著微微的花香；而頭頂是水藍色的天空，還有幾朵棉花糖雲朵俏皮地飄過去；然後一些麻雀、白頭翁、八哥的叫聲，從周圍的小型綠色叢林此起彼落的傳來。

這樣美好愜意的鄉下景色時，腦袋突然蹦出一個奇怪的畫面——那些細菌和塵蹣，如果有自己的意識的話，也許會很生氣地朝著天空吶喊著：「天啊！有個人類要把我們殺死啊！誰來救救我們啊！」

想到那些微小的生物突然被殺死的畫面，良心某個角落有點愧咎，但隔幾秒後，就被突來期來的美麗夢幻的畫面給打斷。

不知從哪邊的綠色小叢林飛過來的，兩隻黑色底白色斑點的蝴蝶，互相繞著對方轉圈圈，且飛上飛下，腦中頓時浮現《梁山伯與祝英台》最後從墓地化成兩隻蝴蝶翩翩飛舞的畫面，真美。一個淒美愛情悲劇，如詩意般傳頌到現在。關於「蝴蝶」的詩詞，好像都跟愛情有關，像李商隱那首有膾炙人口的無題詩：「身無彩鳳雙飛翼，心有靈犀一點通。」羨煞多少懷著對愛情憧憬想法的男孩女孩，希望自己的心意如這首詩般。

但仔細想想，這樣肉麻的古代情詩，除了李商隱外，好像找不到第二人。不知道他情詩的內容都是寫給同一個女子，還是很渣，處處留情，分別寫給不同的女子。畢竟以前的男子三妻四妾是正常的，處處留情又這樣有才華的詩人，可能在當時還被冠上「風流才子」的美名呢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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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著那兩隻互相轉圈的蝴蝶在院子中飛上飛下了好幾十分鐘，目無旁人時，想起希臘神話中的《賽姬和邱比特》的故事。國小時，最愛的希臘神話故事，除了《春神波賽芬妮和冥王黑帝斯》就是《賽姬和邱比特》的愛情故事，在眾多悲劇中，這兩個是圓滿結局的。那時候看的圖畫書中，賽姬是個比維納斯還要美麗的人類女子，圖畫書中插圖的油畫裡的賽姬，真的就是個金色捲髮、碧綠大眼、晶瑩剔透水嫩嫩的正妹；還愛神邱比特，是個風度翩翩的奶油小生少年郎又專情專一，那樣美麗的故事和插圖，在一個未滿十歲的小女孩眼中，就是標準的夢幻美麗的童話故事。

年紀漸長後，上大學時，才從西方文學史老師口中知道，賽姬Psyche的古希臘語是「靈魂」或者「心靈」的意思；而羅馬神話中邱比特在希臘語是艾洛斯Eros是「情慾」或「愛欲」的意思。也就是說心靈和情慾兩者的結合才是完美的愛情。在很後來的時候，才得知那些西方雕像和油畫中，他們兩個形象都很有意思，都分別有可愛的小翅膀，一個是我們熟知擁有白色翅膀的邱比特，另一個有蝴蝶翅膀的就是賽姬。

藝術家和文學家給塞姬一個非常美麗的蝴蝶形象化身，富有詩意的，儘管在神話故事中，賽姬的心理行為相較於正常女孩，似乎不合常理。（是說，有哪個女生會愛上一個從沒見過真實容貌的男人，還每天晚上跟他睡在同一張床上）幸好，邱比特是個神，還是個大帥哥，如果外貌不是高富帥的話，但性格溫柔體貼的話，那感覺又是另一個值得討論的話題了……

清朗的天氣下，望著那兩隻可愛的蝴蝶在半空中互相繞著對方旋轉，腦中的思緒竟然可以漂到神話故事裏頭，理性的人如果此刻站在我身旁，可能會吐槽我說：「嘿，幹嘛站在這曬太陽發呆啊？看蝴蝶？牠們可能是在打架啦或者求偶，生物本能啦。」

噗，一想到這，獨自一人站在廊下笑了出來，望著那兩隻蝴蝶朝著遠方的金桔田飛去，並越飛越遠了，直到陽光下那微光的兩隻黑白點消失不見；便想到莊子的莊周夢蝶的故事，我愜意地望著蝴蝶，想像著牠們兩如神話故事般甜蜜，或許我今天所見所想的，在短短人生中這一切都是虛幻的；也或者有一個高智慧體的生靈，故意在我面前拿兩隻蝴蝶玩弄著我，就像我兒時在玩那些洋娃娃，洋娃娃不知道他們的人生是被我操控著的；或者我在寫小說時，筆下的人物也不知道他們的命運掌握在我手上。

我悠悠地走進室內，才不管那麼多呢，活在當下就該好好享受這一切迸出來的情緒和想法，要是哪天真的體悟所謂的「世界真實面貌」和「宇宙真理」，我搞不好會發瘋呢。